台湾是妻子,因为我在这岛上从男友变成丈夫再变成父亲,从青涩的讲师变成老教授,从投稿的“新秀”变成写序的前辈。我的《双城记》不在巴黎、伦敦,而在台北、高雄。
一湾浅浅的海峡,像一柄无情的蓝刀,把我的生命剖成两半,无论我写了多少怀乡的诗,也难以将伤口缝合。母亲与妻子之间不时有争辩,夹在中间的亦子亦夫,最感到伤心,有时实在难以两全。我久已被称为台湾作家,但是我同时也是,而且早就是,中国人———中国的祸福荣辱都是我无可遮掩的“胎记”。然而在今日的台湾,在某些场合,对某些人说来,要做中国人,简直就负有“原罪”。我只有一个天真的希望:“莫为50年的政治,抛弃5000年的文化”。
香港是情人,因为我和她有12年的缘份。初见她时,我才21岁,是内地的流亡学生。再见她时,我已中年。而她,风华绝代,正当惊艳的盛时。香港是一个国际气派的通都大邑,不但东西对比、左右共存,而且南北互通,城乡兼胜,不愧是一位混血美人。我为她写了不少诗和更多的美文。于是我这“台湾作家”竟然留下了香港时期。